2013年1月15日 星期二

刺蝟

婉兒做什麼事也有她的理論,每次至冬聽了,都有點似是而非,又帶點實在的感覺。

 至冬發生什麼事情,也想告訴婉兒。婉兒的回覆是快、狠、準為基調,不造作絶無故意討好或迴避的意思。她們的友情如刺蝟的相處,依靠太近會被刺痛,太遠又無法連繫體溫。刺蝟不能獨自生存,天生帶刺的身體形成了保護層,同類必需以距離相處,何況異族?賴以生存的刺,保護了它們,也回刺了它們。

 因為是刺蝟,至冬當然會突意靠近,尤其在保護自己的時候。她想婉兒看清楚,再多的理論,她們也只是同類。何苦要苦苦相迫? 

那年走進北京的書店,至冬看了安妮寶貝的書,很喜歡買了數本回港。告訴婉兒,婉兒從沒想到至冬也愛安妮寶貝。婉兒說,喜愛安妮寶貝的人,很"仆街"的,因為太敏感而無法生活。婉兒也告誡至冬,過於沈迷劉若英,是嫁不了人的。她說:你看她的歌呀!寫的文字,是會嫁人的女子嗎? 

然後劉小姐真的出嫁,至冬在新聞上看到的。晴洋發短訊告訴至冬:劉若英嫁人啦!那時至冬和晴洋已經分開,至冬直覺劉小姐的婚事,沒有什麼喜樂,是那種結婚吧的心情。也許是至冬的個人投射,也許是只有劉小姐才知道的事實。記者的報導說,劉小姐簽婚紙後,幾個人去吃北京填鴨慶祝。沒有婚宴,看不見婚紗轎車,卻有北京填鴨的婚姻,至冬看了頭有點疼痛。 

在婚紗婚禮事業多年的至冬,出席不少婚禮。大部份是親戚朋友公司同事,有些也是公司的VIP,基本上是出席兼打點。人家誠意邀請老板出席,老板多要求至冬同行,算是免費的助手。至冬在婚宴中,多半視為工作,自己曾結婚卻沒有辦什麼婚宴,婚禮婚宴是什麼?看著新娘子一套一套的禮服上場,頭飾化妝換呀換,是個人時裝展吧! 

至冬的尖酸刻薄讓自己也感到心寒。婚紗店新請來的清潔兼雜務姨姨,人勤快爽朗,至冬很喜歡。後來知道,姨姨自少靠外婆拾垃圾養大,父親是癮君子母親好嗜成性,人生的醜陋,姨姨從來不以為以。姨姨的冰冷讓至冬心安,她們明白最壞的境地,對於一切傷害,以為從此能免疫。至冬心裡卻明白,快樂也因此而不能接近。她沒有看見過感覺過姨姨真正快樂,縱然她和至冬一樣,在店中笑臉迎人。至冬這兩年特意買的零錢包和八達通套,都是和姨姨一樣的。當成聖誕禮物,兩個人用同一樣的東西,很親近感。姨姨其實也是刺蝟,不能走太近,只能感應大家的存在。

 至冬有天發夢,在夢中痛醒,起來照鏡子,滿身鮮血。夢中夢讓至冬不停流汗,呼吸不能。

 至冬有多少生存的意志,便有多少毀滅的能量。她想接受刺蝟的身體,又能接觸異族的體溫。嘗試過也看過身邊的人,因為自己而刺傷流血。試過把刺倒插進身體,裝扮成其他動物,但內傷得動彈不得。怎樣做也不成,至冬啊至冬啊,你該如何自處?至冬自問但未能自答。 

直到她讀到劉小姐寫的一段,她想到有天能和晴洋笑著檢視疤痕,也許就是生存的意義。

" 傷口都會痛,我們卻一次又一次的掀開它,一再探著它的復原狀況,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忘記痛感。傷口復原,留下疤痕。有一天,我們會一起坐下,一起用幽默的口吻,聊著這些疤痕的來龍去脈。"from 劉若英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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